幾近被人遺忘的人群

趙先勇

那是一個周一的早晨,早的讓人有些感到恐懼和窒息。我剛加完班,揉搓著瞇縫的雙眼正準備回家。一路上不停地擺弄著雙臂,打著哈欠，借著昏黃的路燈,深一腳、淺一腳的往家走。

寂靜的清晨,靜的讓人有點害怕,有點心虛。

剛走到工行門口,便看到一個瘦小的黑影在大燈處蹲了下去,又輕輕的蜷作一團，真不曉得“那”為何物,想來想去有些發(fā)怵.但困倦催促回家的欲望和“無神論”的思想壓迫決定我必須要去看一看究竟。

那是一個約60多歲的環(huán)衛(wèi)老人，看樣子的確是困極了,剛蹲下就幾乎睡著了。黑褐色的臉龐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疲憊和蒼老。他輕閉著雙眼,但工帽卻依然端莊。他們,工資不高,工種也不那么起眼,幾乎能夠被人們遺忘。但就是這樣的一群人起早貪黑,維持著這個小山城的美麗和干凈。沒有人會說起他們,沒有人會宣傳他們,報道他們,但就是這樣的人在人們呼呼酣睡的時候,卻依然堅守著自己的崗位,堅守著這份寧靜,堅守著這份整潔。不論城市的大小,他們都是這個城市必不可少的角色。他們雖然其貌不揚,他們雖然衣衫襤褸,他們的手雖然枯糙如柴,但就是他們憑著這雙手,美化了街道,美化了城市,美化了我們引以為豪的冊亨小城。也許天亮以后,街道干凈、美麗、整潔以后，他們會像精靈一樣,悄悄的離開,但他們似乎并不在意他人的贊美和歌頌,但我確信沒有人會去歌頌。正如我們在酒吧中撕心裂肺的高唱和觥箸交錯時,有誰會想到這些工具為何人所造,這酒為何人所釀,這支出去的白花花的銀子是父母所給?不會,完全不會，因為我們習(xí)慣了美麗和干凈,習(xí)慣了接受和享受,已經(jīng)忘記了美麗和干凈,接受和享受背后所不為人所知的艱辛和付出.就像我們在接受父母給予我們的一切時,我們顯得是那么的從容和坦蕩。

他似乎感到有人站在跟前，驚恐的坐了起來�？吹轿抑�一身信合工裝，他的表情似乎平靜下來。低聲問道：你是信用社的？我會意的點了點頭。“是的”。他的普通話雖然并不標準，但卻聽的很清楚。我試著遞一支煙，他接下了，摸了摸口袋，順勢點著，深深的吸上一口，似乎睡意全消。他繼續(xù)問道:小伙子，你這是剛起來還是…..準備回家？我看了一眼手機，微笑著沒有說話。他似乎很健談，問了我很多問題，縱然邏輯性不怎么強。諸如哪里人，怎么來這里，中原不錯，兵家必爭之地，家里還有什么人等等，我都一一作答。我也禮節(jié)性的問了一些問題，每個問題他都說的很多，我都認真的聆聽，盡管他的回答和我的問題答非所問。

接著，我又遞了一支，他毫無戒備的接下了。老練的點起，看起來很香的樣子。我告訴他，我該回去睡覺了。他艱難的站起身來，隨和的說：好的，我也該活動活動了……

在回來的路上，我一直思索一個問題：兩個素不相識的一老一少，在秋風蕭瑟的清晨在一起嘀咕半天，是什么讓他對我如此放心，如此坦誠，難道是因為我的工裝？難道是我的兩支香煙？難道是我毫不保留坦誠的訴說？我想，我的答案是對的，但似乎又不那么完全。我想：他們盡管被人遺忘，甚至連崗位都會被人所遺忘，但他們也是正常的人，需要別人的關(guān)心和愛護，需要別人的關(guān)注和贊許，同樣也需要能和其他人一樣，一起溝通、一起交流、一起談古論今，一起參禪論道，他們有自己的想法，他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，縱然不被關(guān)注，但至少要得到別人的理解和支持。

到家了，我靜靜的躺在床上，想起剛才和老人的交談，遲遲無法入睡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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